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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欢 | 从舞剧《红楼梦》看文学名著的现代化艺术表达

时间:2023年10月10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高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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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舞剧《红楼梦》看

文学名著的现代化艺术表达

高欢欢

  日前,由江苏大剧院出品的舞剧《红楼梦》成功摘得中国舞蹈类最高奖项——“荷花奖”。这部作品有十二个舞段各有题名,分别为《入府》《幻境》《含酸》《省亲》《游园》《葬花》《元宵》《丢玉》《冲喜》《团圆》《花葬》《归彼大荒》,各自独立又串联成篇。本文将从主题表达、叙事技巧、中式舞美和音乐渲染四个角度来剖析文学名著的现代化艺术表达。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主题表达

  小说《红楼梦》用现实主义的艺术手法为读者建构了一个俗世尘埃中的“尘境”,演绎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故事以及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兴衰历程。此外,作者还用浪漫主义的笔法为读者描绘了一个神秘的“太虚幻境”。作者曹雪芹利用“草蛇灰线、伏线千里”的艺术手法暗喻了人物的命运与结局。太虚幻境中仙袂飘飘的歌舞表演、庄严梦幻的牌坊匾额、神秘古典的橱柜书籍给编导们提供了无限的艺术创作空间。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此外还有那“千红一窟”茶、“万艳同杯”酒。而“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则恰恰点明了该剧的主题,那就是封建时代的女子们,无论贵族夫人还是千金小姐都逃不出悲惨的命运结局,至于底层的丫鬟仆从们就更是命如草芥了。太虚幻境的神话,表面看是用来隐喻全书主要女子命运,实质上则是借此人物命运的伏笔揭露封建大家族以及整个社会对女性命运摧残的人间真相——“千红一哭、万艳同悲”!舞剧《红楼梦》则浓墨重彩地渲染了这个主题,篇幅甚至多于宝黛爱情主线。

  双线交织、齐头并进的叙事技巧

  舞剧《红楼梦》以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的爱情为主线,以“金陵十二钗”为主要人物,精选原著重要情节,采取传统章回体小说叙事特色,双线交织、齐头并进。

  尽管舞剧《红楼梦》通过宝黛共读西厢、含酸、葬花、冲喜等情节展现了宝黛之间的爱情故事,然而相较于原著,舞剧的表达还是过于简单直白。尤其是“含酸”这场戏,给人以普通的三角恋爱之感,削弱了原著的思想内蕴以及爱情主题。如果能够从“木石姻缘”和“金玉良缘”两个角度去演绎宝黛钗的爱情纠葛,就能够牵扯出封建家长制对青年人爱情的压制与迫害,从而达到主题升华的目的,同时也可以为舞剧带来一些浪漫主义色彩。

  舞剧《红楼梦》中还有另一条线索,那就是“金陵十二钗”,舞剧对其进行了浓墨重彩的渲染。第二场戏《幻境》中便将十二钗的判词进行了交代,烟雾缭绕的太虚幻境呈现出如梦似幻的感觉。“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这是秦可卿的判词;“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这是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判词……金陵十二钗的命运在第二场戏中便进行了铺垫。第五场戏《游园》将“金陵十二钗”的美渲染到了极致。随着舞台机关的升起,十二钗造型各异,从舞台下方缓缓升起,犹如一幅古典长卷,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眠、惜春作画……这是十二钗最为幸福甜蜜的时刻,也只有在少女时代,她们才能享受到童真、快乐与自由。第十场戏取名为“团圆”,实则只是梦幻中的团圆。十二钗于帷幔之后缓缓登场,如镜花水月般存在,所有的恬静、美好、安详皆是幻象。追光灯下唯有宝玉孤独的身影才是真实的存在。第十一场戏《花葬》是《红楼梦》原著中不曾有过的情节,在荣国府巨大的投影之后,十二钗的头像依次出现。伴随着鬼魅的音乐,十二束追光打在了十二钗身上。十二人、十二凳,十二条披风、十二种命运,每个人都在痛苦地挣扎和反抗,似要冲破封建社会的束缚,挣脱命运的枷锁。当然囿于舞蹈自身强于抒情却短于叙事的艺术特点,舞剧无法充分展现金陵十二钗各自的悲惨命运,因而也就无法将封建社会对女性压迫这一主题具象呈现,只能以抽象的艺术表达方式来呈现出“千红一哭、万艳同悲”这一女性命运群像。

  古朴典雅、简约唯美的中式舞美

  舞剧《红楼梦》中处处弥漫着浓郁的中式美学,写意简约的舞台空间、古朴典雅的舞美设计和灵动巧妙的道具安排交相辉映,呈现出一种中国式的雅致浪漫。

  旋转的中式屏风在舞台上幻化出各种不同的样式,人物或隐匿、或显现,伴随着欢快的音乐给人以出其不意的惊喜。同样能够体现中式意境的还有“帷幔”。素白飘逸的帷幔上既可以呈现若隐若现的潇湘馆翠竹,亦可以成为黛玉香消玉殒后的一尺素绫,甚至可以成为尘世空间与梦幻空间的一道屏障。《冲喜》一场戏中,红与白的交相辉映更是体现出最具中国色彩的民俗风情。锣鼓喧天、唢呐齐鸣,然而编导并没有用喜庆热闹的音乐来烘托气氛,反而使用了非常鬼魅的音乐来映衬惨红的舞台灯光。仆从们虽然身着喜庆的大红色吉服,水袖却是素白的。“黛玉焚稿”与“宝钗大婚”形成鲜明的对照,这一场戏舞剧无疑借鉴了越剧版《红楼梦》的“黛玉焚稿”片段,将大喜与大悲的情绪渲染到了极致。除此之外,《省亲》这场戏的舞美设计也堪称巧妙,元春刚开始被裹挟在一个宽大的袍子中,贾府众人包括老祖宗都要对其行跪拜之礼。仪式过后,元春从袍子中出来,这才开始还原了自己作为女儿和孙女的身份,她依偎在老祖宗怀里,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此桥段充分展现了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

  中西交融、推进叙事的音乐渲染

  舞剧《红楼梦》的音乐非常好地参与了叙事、烘托了气氛。亦庄亦谐的音乐,或恢弘典雅,或浪漫抒情,或诙谐幽默,或悲怆感人。既有中国古典乐器古筝、竹笛、二胡等,又有西洋交响乐伴奏。《省亲》一场戏中,锣鼓喧天、唢呐齐鸣,甚至有编钟的黄钟大吕之声。《游园》中“刘姥姥进大观园”这场戏,音乐又极尽诙谐幽默之态,轻松滑稽、妙趣横生。《葬花》“宝黛共读西厢”这场戏中的音乐又特别浪漫抒情,将唯美主义的音乐风格发挥到了极致。《冲喜》这场戏中,宝玉与黛玉的魂魄共舞,帷幔落下,一切只是梦一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宝玉独舞伤痛欲绝,帷幔上点点斑竹泪,难解相思情。音乐将这种悲怆的情绪渲染得淋漓尽致,令观众不禁感慨落泪。舞剧的最后,《花葬》这场戏中的音乐有很强的现代感和强迫感,虽然与该剧的整体古典艺术风格有些不太吻合,但非常具有导演个人的艺术表现力。《冲喜》中的新婚配乐也是鬼魅异常,渲染出了黛玉伤逝的氛围。这些艺术处理方式,或许不能得到观众的一致认可,但艺术表达原本就是个性化的,观众的理解也可以见仁见智。

  演不尽的红楼梦、道不完的红楼情!舞剧《红楼梦》以其精湛的舞台艺术征服了现代观众。尽管不能说做到了完美呈现,但白璧微瑕,古典文学的艺术魅力在舞台上再次焕发出夺目光彩。舞剧《红楼梦》的成功也为文学名著的现代化艺术表达探索了新的路径。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

(编辑:赵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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